一个
我们,33,354名兽医语言大学的学生,带着巨大的勇气和恐惧出发去大森林。
和其他大学一样,这最后一个学期安排学生实习,准备毕业论文。一般来说,学习动物语言的学生在动物园练习,在笼子外面和动物说话,既方便又安全。但是我和我的搭档认为,如果我们将来想成为优秀的动物工作者,就必须准确而彻底地学习动物语言,但是动物进入动物园后,语言就不那么地道了。我学习虎语。我不想去动物园里的老虎,因为老虎笼子的两边有豹子笼子和狮子笼子。它们相互影响,以至于老虎一开口就满口狮声豹子腔。而且动物园的动物受知识限制,词汇匮乏,尤其是动物园出生的动物。「森林」、「清泉」、「野花」怎么读?没什么。他们甚至不知道蘑菇。剩下差不多两个常用词,一个是抱怨游客又把橘子皮和苹果核扔进去了,一个是催促饲养者赶紧喂食。
我们将接触野生动物。我们下定决心,做好准备。除了个人必需品,我还带了一个太阳灶;“狼哥”(我们叫这个说狼话的同学)带了很多罐头;“野猪哥”(天生学野猪的语言)带枪,能射出麻醉子弹。我们不能不考虑特殊情况下的正当防卫。野猪哥是同学中的尖子,所以我们对他充满信心,把生命托付给他。
前方是森林。我们开始注意泥浆中的各种脚印,希望能尽快找到它们的对象。就在这时,森林里出现了一些野生动物。
“不是狼。”狼哥判断。
野猪哥哥也摇了摇头。“不会有这么大的野猪。”
“是老虎!”我好开心,“三只老虎!”
三只老虎看到我们,互相嘀咕了几句,大一点的对着伙伴吼。
“上面说什么,虎哥?”两个同学赶紧找我咨询。
我很自豪能如此迅速地运用我的专业知识。“嗯,意思是,‘抓住他们!’"
“那,快跑!”
“别慌,”我说。“让我来谈判。”
但是后来老虎已经下来了。
我本来是想通过我的解释驱散敌意的,没等我来得及,身后就响起了枪声。野猪哥,这家伙不耐烦了。他一开枪,狼哥就跟着,像扔手榴弹一样扔罐头。
“砰!砰!砰!董!董!哎!”
突然我感到一阵震惊,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正要回头责怪我们的神枪手。怎么才能在慌乱中把子弹射入体内?但是这时,我的四肢麻木了,眼睛模糊了。我太委屈了,不应该摔倒失去知觉。
二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的朋友们已经消失了。我恨恨地从屁股里掏出麻药炸弹的弹头。
老虎似乎没有被射杀。他们正忙于幸福。他们一棵接一棵地拔树,一棵接一棵地种在我周围
“你在干什么?”我用虎语问离我最近的老虎。
老虎大吃一惊。“你也是老虎吗?但你看起来和我们不一样。”
我告诉他,不会有我这样的老虎。我只是一个比较聪明的人,因为我比较聪明,所以说虎话。解释完后,我提出了刚才的问题:“你在干什么?”
“嗯,你得问问我们大哥马虎。”它指着更大的老虎。“它叫我们这样做。只有它走出了森林,所以才会想出这么新鲜的点子。”
“哦,茂,”我说,“如果你能为我盖一栋房子,我会很感激的。但房子不是这样盖的。”
马虎一边继续做,一边回答:“但是我知道房子都是这样的,至少有一种房子是这样的。”
“你从哪里看到这种房子的?”我问。
“在人的森林里。”我发现这个学期很有趣,所以我很快就把它记在了笔记上。“你把我们的兄弟关起来,把许多豹子、熊和狮子关起来。就用这种房子。”
“那是动物园!”
“是的,就是这个说法。我去的时候是晚上。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逮捕人并把他们关在这里。里面的兄弟跟我说,‘锁起来让大家看。’我试图拯救他们,但失败了。走的时候,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一定要在森林里建一个动物园,抓几个人在里面,让森林里的朋友来看他们,往他们身上扔东西。"
我才恍然大悟!
本来打算在森林里住一段时间,为毕业论文积累素材。住在哪里不重要,但是从来没想过会被安排在动物园,太有辱人格了。
“不,我不住在这里。”我说:“如果你想让我住在这里,它不能被称为动物园,因为我不是动物。”
但马虎说:“既然你能把我们当动物,我们就能把你当动物,这很公平。”
如果你遇到一个固执的人,你会发现很难对付。如果你遇到一只倔强的老虎,你无能为力。
我不得不让步。无论如何,人还是高级动物。
既然承认这是动物园,我就按照动物园的要求给出我的建议:“你看,你的围栏太稀疏了,应该再紧一点。这些树干做成的围栏可以让我往旁边钻,但一般来说,公园里的动物不应该有逃跑的机会。”
但马虎说:“如果你想让别人来看你,你必须让他们看清楚。栅栏太密,挡住了整个动物。你还在看什么?”
有道理。我必须做好立即展出的心理准备。但我首先需要的是物质准备——我饿了。
我马上喊道:“带点吃的来!你得喂动物!”
三虎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我让老虎
把狼兄用来和它们作战的那些罐头捡回来。它们立即答应照办。不一会儿工夫,各种各样的罐头在栅栏前堆成花花绿绿的一堆。【www.qigushi.com 儿童睡前故事】 老虎们恭恭敬敬蹲在一旁,等着看我进餐。大概他们想,这个人竟能用这些铁家伙当食物,实在很值得钦佩的。但也正在这时,我想起我没带着罐头刀,这东西也是由该诅咒的狼兄掌管的。我竟没法打开这些罐头了。
“喂,为什么不吃?”玛乌问我。
我为难地说:“是因为缺乏某种合适的工具。”
“我们能帮一点忙吗?”
我注意到老虎的锐利的尖牙。我便教玛乌,先用尖牙扎穿铁皮,然后顺势划出一个半圆,这样就能将盒盖掀起了。玛乌做得很认真,很起劲。
当我心满意足地将那个罐头享用完毕,我发现:老虎们已将所有的罐头全部打开!
如果我有老虎那样的胃口,这点罐头自然不在话下。可现在弄得我啼笑皆非,不知所措。
“你吃不下吗?”玛乌替我发愁,“我们仍然可以帮你的忙。”
我想打开了的罐头容易变质,我甚至不能把它们留到明天,万一吃出病来,这里又没有医生。在已经无法自私的情况下,我的慷慨的本性便显露出来。
“请尝尝吧,诸位。不过你们要知道,在一般动物园里,动物请饲养员吃东西的事是很少发生的。”
三
我把罐头全请了客。这样,我刚开始我的森林生活,就耗尽了带来的所有食物。
动物园造好后,三只老虎要请大家来参观。
我问:“准备请谁?”
“不管是谁,都请。”
“也请兔子、羚羊它们吗?”
“当然。”
“它们肯来?不怕被你们吃掉?”我感到奇怪。
老虎们也感到奇怪,“请它们来看动物,怎么会干这种事情?就是狮子、豹子,也不会趁这种机会找食吃,这不像话呀。”
看来在这里大家认为只有公开狩猎才是获取食物的正当方式。
“但我认为这没什么不像话。”我开导老虎们,“我们那儿的动物园是卖门票的。也就是说,不能白看。在那些兔子、羚羊来这儿参观完了以后,可以把它们留作食物,这是它们应付的代价呀。”
我已经想象着兔肉和羊肉被烤熟后的香味……可是老虎们拒不同意。
这可真让人失望。
玛乌接着向我请教道:“听说在你们那儿,你们是一边扔东西一边看动物的?”
这话问得我有些害怕,“嗯……有时候是这样,不全是……而且扔的东西很小,不会打伤动物的。”
“那么,都是些什么东西?”玛乌又问,“我们这儿石头不多,用水果行不行?”
这可使我喜出望外,“行,行!就用水果,把宝贵的石头留着吧。”
“照你刚才说的,是不是选一些小的水果,像葡萄、枣儿什么的?”
“不,大的也行,桃子,梨子,苹果……越大越好!”
动物园正式展出了。以前我在笼子里看到过的各种野兽,如今在笼子外看我来了。
猴子向我扔香蕉。黑熊向我扔甜瓜。大象用鼻子把甘蔗撅成段儿扔进来。起初是扔什么我就吃什么。很快吃饱了,我便开始拾起水果朝外扔。我扔得很准,接二连三地命中目标。这一下“游客”们更兴奋了。
一头犀牛蹒跚地走来,向我瞪了几眼,接着便抱怨地向老虎玛乌诉说了一顿。
我不懂牛语。“它说什么?”我问玛乌。
玛乌翻译道,“它说:‘这个动物一点也不好看,而且很笨,它有四条腿,但只有其中的两条可以用来
我很不服气,“我们当然也可以用四条腿走路的,只是我们不高兴这样走。”
“犀牛还说:‘既然犀牛最好看,’当然,这只是犀牛自己的看法,我就认为犀牛并不比老虎好看。它说,‘既然犀牛最好看,为什么不能把那家伙赶出来,让犀牛住进去给大家好好看看呢?’”
我绝不承认自己不如犀牛。本来我对在动物园当动物不是很热衷的,但这样一来,我意识到被展出是一种荣耀,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权利——一种已经属于我的、但已被凯觎的权利。我绝不放弃荣耀,出让权利。在这种情况下,从我身上表现出作为高级动物的某些特点。
那犀牛想闯进动物园,但对这些对我显得过于稀疏的栅栏,对犀牛可就显得过于紧密了。它终于没能挤进来,我胜利了。
四
野兽们是很少有时间观念的,但我很清楚地知道,我的头发越来越长了,在这儿剩下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我为我的毕业论文搜集到足够的材料,记了满满一大本。
我即将结束这段有趣的经历,令人惊叹地回到亲友身边去。狼兄和野猪兄会为我的收获难受得想自杀。
我对老虎玛乌说:“我想,明天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展出了。我虽然觉得自己并不难看,但你们总也看够了吧?朋友,咱们该分别啦。”
玛乌说:“你应该回到你的兄弟、伙伴那儿去,因为我觉得我们的兄弟、伙伴应该回到森林来。请你答应我,回去以后要说服管动物园的人,把关在里面的动物都放出来。你能答应吗?”
我知道自己没有说服别人的本领,要接受这样的委托完全不自量力。当然,我可以随便说一句:“行,我答应。”这并不费事,回去以后用不着真的去动物园交涉。但我在这儿住了不算太长也不算短的这么一段日子,天天呼吸着这种过于透明的空气,饮用着过于纯净的泉水,森林居民的浑朴天真或多或少熏染了我,使我已不习惯面不改色地说谎,尽管是这样一个不需要什么技巧的小谎。我感到很为难。
我说:“玛乌,我没法答应。”
“那么,”老虎被激怒了,“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关人家,我们也可以这样做!”
我吓一跳,“你是说,我将一直被关在这里?”
“这样做公平合理,不是吗?”
“当然,当然……”我有些尴尬,但突然灵机一动,毕竟人的脑袋要管用得多,“我想了个好办法!去给咱们市长送一封信,要求释放关在动物园里的所有动物,就拿我当人质,保管成功!”
我向玛乌解释了什么是“人质”,玛乌很高兴,于是让我代替它们起草一份致市长的通牒。
我在这通牒里模仿了恐怖分子的口气。
市长大人阁下:
我们郑重其事地通知您,您治下的一名兽语大学虎语系大学生,在我们妥善安排下,已经享受到你们给予我们同胞的同等待遇。我们希望与贵市动物园交换俘虏,即各自释放动物园内的全部动物。限二十四小时考虑,否则……
我点上一长串凶险莫测的省略号。最后,由玛乌带头,大家在这通牒下端按上各自的脚印、蹄印、爪印。
“派谁去送信呢?”我问玛乌。
玛乌把信折好,交给我,“你去吧。”
“我,我可是人质呀!”
“送过信,回来再当人质也不晚呀。”
这是信任,我可从未被人这样信任过。
五
我揣着这封心甘情愿地抵押了自己的信,赶回城市——玛乌所说的“人的森林”。空气立刻浑浊得难以忍耐了。
去市政府的路上,我原想尽可能迅速地走过我家居住的那座楼房。可是突然有样东西飘落到我头上,我扯下一看,是我母亲的围裙。
我身负如此重任,当然不便面见家人。我想请一位行人代劳。
“喂,先生,瞧见了没有——五楼从左数第三个阳台……”
“瞧见了。”
“麻烦您把围裙送上去。”
那人并不反问我自己为什么不送,而是一口答应,“行,给一块钱吧。”
我觉得有些奇怪。这也许不该奇怪。去森林以前我大概也不会奇怪。我奇怪的神色反倒引起那行人的奇怪。
“嫌贵?爬一层楼只收两角钱,这算是平价。”
“可买这围裙才化了一块五———”
“所以还值得嘛。上回七楼有位老病人掉了根拐杖下来,我给送上去,一层楼算他四角钱,那可是议价啦。再上回——”
我气冲冲塞给他一块钱,再不愿听他罗嗦。
我赶到市政府,对传达室的职员说,我有一封非常要紧的信,能不能立刻让市长过目。
“那得先到信访处登记一下。”那职员问我,“你这信反映的是哪方面内容?”
“呃,”我想了想.“应该是劫持,或绑架,一种值得同情的绑架。”
“好极了。我告诉你,信访登记处具体分设若干个登记科,你找‘绑架事务登记科’吧”。
在“绑架事务登记科”,人家又问:“被绑架的是什么人?”
我回答:“一个大学生。”
“好极了。我告诉你,今天是星期三,专门登记绑架小学生的信件;中学生是星期五;星期一办理专科生;下星期二你来吧,那时就轮到大学生了。”
我说,因为二十四小时内必须请市长采取行动,所以递交信件刻不容缓。但我不再被理睬了。
人的语言不足以表达我的失望和感慨,我用虎语怒吼了一声! 这时有人向我伸出手来,“把信给我吧,我保证让市长今天就见到它。”原来这是
一位晚报记者,他是来找绑架新闻的。
我相信报纸的神通,便把信交给了记者。作为人质,我得立即返回森林。
六
我又回到森林。玛乌它们见我竟然回来并不惊异,因为它们根本没有怀疑过我。
当晚,我打开袖珍收音机,听到关于我的广播新闻——
据晚报快讯透露,一伙兽类恐怖分子绑架了一名大学生后,向本市市长发出恐吓,要求释放动物园内所有动物。为此,本台记者特地访问了市长先生。
记者:市长先生,请谈谈您对这事件的看法。
市长:不幸,很不幸。我希望没被绑架的人不要对此产生好奇,那不值得尝试,虽然我还没尝试过。总而言之,要提高警惕,加强戒备,防止类似的不幸事件再度发生。
记者:您对没被绑架的人提出了诚恳的劝渝,这是有意义的。现在请您对已被绑架的人说几句话,他可能带了收音机。
市长:好的。被困在森林里的大学生,本市通过这温暖的电波,向你表示慰问。关于用整园动物(包括许多珍稀动物)来交换一个普通学生,你知道,这不够现实。交接只能在价值相当的情况下进行。且不算熊胆、貂皮之类的经济账,单以化去的劳动力相比,它们只抓了你一个,而我们抓了那么多个,很不容易呢。希望你能依靠人类的智慧自行脱险。再说你是学兽语的,完全有可能用伟大的人性去感化它们,从精神上压倒它们.....
我不耐烦地关掉收音机,并将市长的高论译给玛乌它们听。
玛乌想了想,问我:“你知不知道市长家的地址?”
我说:“知道,离我家不远,……”
当天夜里,玛乌进城一趟,去把市长背了来。
市长被玛乌的虎吼声吓得不知所措,他问我:“老虎说什么?”
“它说,”我翻译道,“一个普通的学生加上一个不普通的市长,这下价值够了吧?”
“我想是够了。”市长说,“不过为了保险,最好再加上总统大人。因为动物园里有一些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我还达不到‘国家一级’,只有总统——”
玛乌要我向市长打听总统家的地址。
启明星还未从天空消失之前,玛乌又将总统请进森林。
清晨,我们收听到内阁紧急会议作出的关于释放动物园所有动物的决定。
七
人质的交换进行完毕。
我回过头来,对着大森林动情地用虎语长啸三声。
“这是什么意思?”市长猜测说,“也许是表示对恐怖行动的痛恨?”
我摇摇头。
“这是对自由的欢呼。”总统判断道。
我更激烈地否认。
“那么,到底——?究竟——?”
“没法翻译。”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