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如何关爱年轻人的心
安徽省淮北市小学生在象山区未成年人心理健康咨询站的宣泄室里体验呐喊宣泄,缓解心理压力。新华社
5月20日,在四川广汉中学实验学校高新区分校,心理咨询师在给即将参加中考的学生讲授心理减压技巧。新华社
在广西南宁市西乡塘区未成年人心理健康咨询站,老师与学生交流。新华社
编者按
近年来,儿童青少年自伤事件频频见诸媒体,抑郁症低龄化趋势越发明显。调查显示,2020年,我国青少年抑郁检出率近四分之一。如何守护孩子们的心理健康已成为十分迫切的社会课题。虽然一系列相关政策、办法已落地,但教育资源的不充足、不均衡,学校、家长认识程度不够等现实因素,仍使这条“守护之路”步履艰难。
日前,教育部办公厅印发 《关于加强学生心理健康管理工作的通知》 (以下简称 《通知》 ),从大中小学的心理健康课程开设,到学生心理危机的预警、干预,都提出了非常具体的管理要求;而近期引起持续热议的“双减”政策,则直接发力于削减课业负担,着眼于学生身心健康成长。
学生心理问题频发,学校心理课程缺位
暑假前,北京市海淀区某中学初二一个班空出了两个座位,——。两名学生相继离开班级,一名因“极度厌学”被临时停课,另一名在家长向学校出示“精神分裂症”诊断证明后悄悄退学。在一个只有30名学生的班级里,两名学生的失踪引起了相当大的波动。大家都不动声色地聊着,但没发现之前有什么不同,后一个学生还是一个优秀的学霸。然而,在短暂的惊讶和叹息之后,随着暑假的到来,一切都很平静。如今高三提前开学,课表比以前充实,晚自习延长。同学们没有时间谈论别人,期末考试已经进入倒计时。
这是高中生莫然(化名)讲的一小段“校园秘密”,但他的班级并不特殊,下一个班的两个班都辍学了。这样的情况可能还是会被一些人认为是“特例”。
今年3月,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发布《中国国民心理健康发展报告(2019—2020)》。报告显示,2020年我国青少年抑郁症检出率为24.6%,重度抑郁症检出率为7.4%。分析表明,随着年级的增长,抑郁症的检出率呈上升趋势:小学抑郁症检出率约为10%,初中约为30%,高中接近40%。
“特别需要注意的是,小学、初中、高中约有3%、8%、12%的学生重度抑郁,重度抑郁与自伤自杀密切相关。”北京师范大学心理系党委书记、学生心理咨询服务中心主任乔志红补充说,此外,焦虑是学生比抑郁更常见的问题。再加上双相情感障碍、注意力缺陷、学习障碍等多种类型的精神心理健康问题,我国学生各类精神疾病的患病率远超我国全人群平均患病率。
那么,当学生感到明显的心理困难时,应该向谁求助呢?
“离开学校回家。”默默地直接回答了问题。虽然他所在的高中配备了心理咨询老师,但老师开学时只给全年级讲了一次课,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课程上的每周心理课其实是政治老师教的,也是讲政治教材的,“要考的那些”。学生甚至不知道心理老师的办公室在哪里。
心理教师在学校的存在感低,学生不信任心理教师是一种普遍现象。“各级学校对心理健康教育的重视程度差异很大。很多学校没有设置相应的岗位,或者用没有专业能力的兼职人员来补足人数,使得有限的人才无法从事这个专业岗位,不能说是巨大的遗憾。”乔志宏说。
在随机采访的几所小学中,记者意识到了这一区别。有4个小学生没听过心理课,也没在心理课上看过动画片。另外两所“条件好”的重点小学,不仅有专门为孩子设计开发的心理学课程和教材,还包括识别和应对负面情绪、交友和维持友谊、化解矛盾和应对欺凌等分层次、分阶段的内容。还有一个心理咨询室
孩子进行辅导。“现在‘带病入学’的问题越发严重,在大中小学阶段都出现心理危机问题,我认为这值得全社会关注。”北京交通大学心理素质教育中心副主任、中国心理卫生协会科普专家张驰表示,“对学生而言,心理健康课应该是入学后的‘第一课堂’和‘宣传阵地’,有助于学生正确对待心理健康问题,提升学生的求助意识、消除病耻感。”
从《通知》来看,无论是高等学校还是中小学校,心理健康教育的目标和宗旨都是提高全体学生的心理素质,预防和干预心理危机,为学生健康成长奠定基础。虽然这项工作的重要性一再被讨论,但我们不得不以更大的耐心,期待该工作成为更多学校的关注重点。
家校联动,走进孩子的内心世界
暑假的一个周末,晚8点,小学二年级的娜娜还在上视频课。她面前的墙上贴着“英语阅读大赛一等奖”“计算能人”等奖状,写着“每天KET单词、背唐诗、2页口算”等一系列学习任务。娜娜的每周日程满满当当,她需要学习逻辑思维、网球、长笛、钢琴等好几个兴趣课。
“我们区的普通高中录取率只有70%,能不学习吗?”尚在小学二年级,妈妈就已经在担心娜娜能否考上高中。近期落地的“双减”政策,似乎并未让她的焦虑缓解。当晚9点北京下起小雨,娜娜请求去院子里走一圈,妈妈却以“容易感冒”为由拒绝了。
“作为独生子女为主体的学生,往往寄托着家庭和社会的多重希望,这也构成了学生心理健康工作的时代背景。”中央民族大学党委副书记李计勇表示。
“当下,家长的焦虑容易转到孩子身上。学业问题导致的是主体问题,全社会的焦虑、压力传递到孩子身上,学生身体锻炼少、耐挫性变差、自我管理能力差,从小‘被家长盯过来’,到了大学会有一个‘被动性延续’的问题。”张驰认为,学生心理危机的背后,往往有家庭教育的缺失、家庭生活阶段带来的“隐患”,所以一方面危机处理需要家庭配合,另一方面要向家长普及平时如何预防,不能“有事才叫家长”。
“其实呈现出心理、行为偏差的孩子,背后都有一定原因。”90后的小江已担任了5年的小学班主任,她观察到,很多低年级孩子很早开始打电子游戏,与同伴的玩耍、互动减少,其身后往往是过于忙碌、疏于陪伴的家长。她讲起班里一位内向敏感的小男孩,为了争取让妈妈陪自己一起吃顿晚饭,就假装在托管班没吃,结果连吃了两顿饭把自己撑吐了。了解到实情的小江十分揪心,“学校重视孩子心理健康和个性特点,也呼吁家长给孩子更高质量的陪伴,只有家校及时交流、相互配合,一起给孩子足够的爱与关注,才能走到孩子内心,及时帮助他们疏导各种情绪。”
专业培训,提升老师的心理健康教育素养
“不经意的谈话间,又化解了一场‘崩溃’。”华东地区某知名大学生命学院辅导员李虹(化名)告诉记者,她偶然碰到一名情绪不佳的学生,主动询问后,对方开始流泪、倾吐内心的巨大压力:该生即将做一个小手术,恢复期较长,很担心影响实验进度和论文进展。李虹委婉建议学生,在恢复期暂时放下实验,一边休息,一边先考虑数据的分析处理、毕业求职方向等。学生倾诉之后,也认识到时间不至于全部浪费,情绪随即平复下来。
李计勇认为,随着高等教育进入普及化阶段,大学越来越成为青少年学生三观形成的最后阶段、迈向社会的“最后桥梁”。李虹也表示:“到了大学高年级,学业的、就业的、家庭的、感情的问题可能都会有,如果各方面因素一下子叠加起来,可能形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表现得很极端。”
而经常为学生做个体咨询的张驰发现,随着高校研究生数量越来越庞大,研究生心理问题发生比例也越来越高,大部分集中于学业问题和导师关系问题。“一是了解,二才可能理解。”他进一步解释,带3个学生就是3种不同特点,有的学生可能曾患抑郁或有过心理危机情况,如果不了解学生,在指导过程中或许就会暴露出问题。比如导师管理方式较为“专制”,对一些学生也许没问题,但有的学生就会出现心理危机。
张驰曾接触过一位学生,不能去导师办公室,不能见面,甚至导师名字都不能听——有很强应激反应。他认为这也凸显了对导师心理健康培训的重要性。
《通知》提出,高校要对新入职辅导员、研究生导师开展心理健康教育基本知识和技能全覆盖培训。张驰向记者介绍了北京交通大学对这两个群体培训时的不同侧重:
学生遇到困难、烦恼都是辅导员第一时间去处理,所以辅导员培训有针对性地开设了危机识别和深度辅导课,与学生、家长的谈话技巧,如何保护学生隐私等,除了培训外还有两周一次的督导,使其达到“半专业”的水平;而对于导师,应更多了解自己和学生个性差异、当下学生心理特点、个性特点,教学中如何沟通等。
李虹介绍,以前与学生打交道也会有一些小技巧,但在参加完心理健康教育的培训后,再遇到学生焦虑或更极端的情况,她会从心理学专业角度去评估学生行为表现的风险程度,做出更合理的判断和应对。但面对学校1∶400的辅导员、学生配比,学生庞大数量的心理疏导、解压需求,她也常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学校的心理健康教育专业队伍,需要专门的学历教育项目来培养,为此,有些师范院校开设了心理健康教育本科专业和临床与咨询心理学硕士专业来培养这类人才。但由于我国心理学学科发展尚不完善,目前心理健康教育和临床咨询心理学这两个学科的能力与规模尚不足以应对巨大的社会需求。”乔志宏认为,我们需要迅速扩大心理工作专业人才的学历教育规模,培养出足够多的能够胜任各级学校心理健康教育工作的专业人员;并优化各级学校的管理制度,让心理健康教育工作更加专业,真正给学生带来帮助。
(本报记者 周世祥 唐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