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成都市第四十九中学一名16岁学生的死亡引起了公众的极大关注。11日晚，记者连夜采访了学校、教育局、公安部门的关键人物和家属，试图还原事件的来龙去脉。关键监控缺失了吗？救护车及时到达了吗？摔倒是怎么发生的？孩子为什么会到这里？
坠亡是如何发生的？关键监控有无缺失？
针对网上“摔倒是怎么发生的”“关键时期有没有监控录像丢失”的问题，成都市公安局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5月9日19时08分，成都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报警，称成都市49中学楼上有人摔倒。成都市成华区公安局跳灯河派出所和刑警大队立即出动警力进行处置，在实验楼和体育馆之间的人行道上发现一具男性尸体，尸体北侧绿化带中有一副眼镜，尸体右臂有一把美工刀。
警方告诉记者，小林(化名)坠楼的起点位于实验楼4楼与体育馆的连接平台上。在坠落起点南侧的平台地板上发现一个鞋印，在坠落起点的护栏上发现一个踏痕，在护栏防护玻璃上发现一个踏痕，在护栏防护玻璃外提取三个指纹。经比对，平台地面的脚印、护栏和玻璃上的踏痕与死者穿的帆布鞋相同，护栏玻璃上的指纹是死者留下的。
事发后，公安机关法医对小林尸体进行了检查。体伤以全身淤青、骨折为主，均鉴定为高处坠落伤。警方称，根据理化检测结果，死者血液中未检出农药、杀鼠剂、安眠药等有毒药物，可以排除死者因中毒死亡。
针对网上质疑的“丢失重点监控视频”，记者12日凌晨看到了成华区公安局警方移交的全部监控视频。9日18时16分，小林从班里教室后门离开，18时39分44秒，小林出现在实验楼5楼走廊尽头。视频监控的整个过程是连续完整的。18点49分28秒，小林从楼里掉了下来。“由于死者生前爬进的连接平台属于无人区域，没有安装监控，小林在18:39-18:49的监控视频中没有出现，但根据现场脚印、攀爬痕迹等证据，之前没有其他人进入过该平台。”办案的警察说。
记者从监控录像中看到，小林于18时24分53分进入学校一楼水泵房，在水泵房内用疑似刀砍了几下左手腕，呈蓝色，摇头，中间有抑郁感。在水泵房，小林呆了12分钟左右，记者注意到他当时手腕上有明显的伤口。
针对网络质疑学校不允许家属观看监控录像，警方告诉记者，由于相关监控是案件证据，事发后公安机关立即移送封存，家属向学校申请查看，当晚未能看到。5月10日11时许，小林的父亲、亲友、律师等三人前往公安机关查看所有监控录像。
救护车何时到达？遗体被擅自火化？学校处置是否失当？
小林出事后，家属约两小时收到学校通知，网上出现“学校故意拖延隐瞒”、“救护车未及时到达救治”、“孩子尸体火化”等舆论。
成都市第四十九中学食堂经理丁告诉记者，18点56分发现有人躺在地上，19点08分打110报警的是食堂一名员工。
成都第六人民医院的急诊医生杰森说，医院接到了看病的命令
为什么事发后两小时才通知家长？学校安全中心主任米平回应称，学校报案后，组织班主任对学生身份进行了认定，但由于头部受重伤，学生身份难以认定，直到19时54分才确认死者身份。班主任在指认学生的时候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处于情绪失落的状态。“那天女班主任上班很匆忙，手机忘在家里了。后来她通过看手册找到了父母的联系方式。”米平说：“以后，我会通知家长到学校旁边的跳灯河派出所见面。考虑到家长的情绪，我没有直接在电话里说学生已经去世了。"
成都市第四十九中学副校长余广灵告诉记者，学校有3000多名学生和近1000名学生。为了不影响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5月9日20时44分，学校通知小林父母去学校旁边的跳灯河派出所沟通协商。晚上9点，他和相关老师一起会见了小林的父母。小林的班主任因为情绪激动没有参加会议和交流。
随后，公安机关按照非正常死亡案件的处置流程，将小林尸体运送到殡仪馆法医检验室进行保存。记者从殡仪馆了解到，小林的遗体仍保存在殡仪馆，没有网络传播
体被擅自火化的情况。12日上午，班主任和小林母亲一见面，双方就抱着跪在一起痛哭。“事发后，我都不敢去看现场，还是通过照片才辨认出来是小林，整个人都崩溃了，连路都走不动了。自己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班主任对小林的父母说。
网络还流传“学校化学老师为留学名额实施迫害”的质疑，记者了解到，网传的化学老师姓名实际上是该校一名语文老师的姓名，且该语文老师的孩子在读高三，不存在与就读高二的小林一起竞争出国留学名额的事情。警方称，该质疑纯属谣言。
孩子为何走到这一步？
12日上午，记者在成都49中学附近的一家酒店见到了小林的父母，房间内有十多名亲友陪伴着他们，房间内笼罩着悲伤的情绪。
成都49中学对外交流中心主任汤小林告诉记者，小林是49中（枫林校区）高二年级的住校生，学习成绩优异，高考估计可以上一本线。
事发后至今，小林的父母仍然无法面对儿子已经离世的事实。“我上周末去接孩子，孩子还主动跟我说这次考试考得不好，我问他考得不好的原因是什么，他说是没休息好，其实题目他都会做，还让我放心，这又不是高考，高考他会考好的。”小林的妈妈鲁女士哭着对记者说，她跟小林说妈妈相信你，不会给你压力的。
“出事当天，我和孩子还讨论了暑假去哪里旅游，我从学校离开的时候，孩子笑着跟我说‘拜拜’，怎么才两个多小时就出事了。”鲁女士说，孩子成绩不错，性格开朗，平时住校，周末她接回家时一般都是有说有笑的，孩子对学习也很自信，有自己的规划，之前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事发后，警方走访调查数十名学校师生后了解到，小林在学校与他人关系不错，未发现其在学校内与老师、同学存在矛盾或受到体罚、辱骂、校园欺凌的情况。事后，警方在小林的随身物品中找到一张写给一位女生的纸条，通过技术比对查明系小林本人书写。
汤小林说，枫林校区建有心理咨询室，配备了两名专职心理老师。初、高中新生入校时，学校会对全体学生进行心理测评，根据测评结果，小林“心理健康状况良好”。
但警方通过调取小林生前使用过的手机数据发现，去年6月，小林和好友在QQ聊天中写道“天天想着四十九中楼，一跃解千愁”，今年5月，他用QQ号转发给朋友的聊天记录中有自我贬低的言论，表现出自我否定、多虑的情况。一些学生在警方调查中反映小林平时性格相对内向。
官方通报中称，成都49中学在学生心理关爱方面存在薄弱环节。记者了解到，近年来，中小学生心理问题呈上升趋势，类似此事件的自杀、自残等悲剧时有出现。
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心理卫生中心主任医师邓红认为，当前中小学校普遍存在心理健康教育师资队伍总量不足、专业性不强等问题，有些学校虽然开设了心理健康课程，但对青少年心理健康的针对性不强，难以起到实效。家庭、学校、社会各方应引起高度重视，加快补齐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短板”。
而针对性不强也体现在对这起事件的舆情回应当中。有关人士指出，在此类广受关注的事件当中，过程的披露与结果的通报同样重要。相关部门应正视舆情关切，及时披露更多事实，主动回应，避免由个体事件酿成严重舆情事件。
（新华社成都5月12日电 记者董小红、李倩薇、吴晓颖、余里、高健钧）
《 人民日报 》（ 2021年05月13日 15 版）
